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來說說過去一年多發生的故事,因為說出來會覺得自己很魯。

可是由於寫東西可以有效地療癒心靈創傷,所以我還是決定把故事寫出來,就算是讓大家引以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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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式遞出辭呈的那一天,是西元2014年10月9日星期四,也是我跟在老闆跟大老闆後面打雜,從矽谷學習deal sourcing回來後的第二個禮拜。

有無數的前輩說創業最需要的是熱情,那是真的,不懂的人下海隨人客搖來搖去後就會明白,千萬不要因為想賺更多錢,或是想自己為人生作主之類的理由去創業,一定會後悔的。

家裡沒有人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做,工作看起來還順利,自己做得也挺開心,沒像勝文哥開外掛也能讓老闆說自己是他幾十年職業生涯中升最快的員工,不到三年就願意讓我連升兩級作投資經理(可惡,該多等三個月升了再走),加薪速度維持在兩年30%,年終一年也有四個月,小日子混起來倒還過得去。

事實上,如果極力阻止我離職的爹娘知道我們老闆為了挽留我,還答應我代表公司去做一個跟某韓國創投基金將要在台灣合開的新孵化器的經理,跟負責所有矽谷投資案件,應該會直接殺回台灣把我綁起來SM到死...

不過他們應該也不知道什麼是孵化器,畢竟那聽起來像是養雞的...

可能是因為更年期到了,再沒多久就要30歲,想要發瘋做點這輩子沒做過的事;

可能是因為去矽谷溜了一圈,覺得穿牛仔褲比穿西裝褲有型;

可能是因為空姐前輩艾莎姐搗鼓五六年搞出了一家營收上億的巨大vitamin gummy bear工廠,點燃了我胸中的一把火;

可能是因為開公司這種高端大氣又上檔次的事,聽起來不但很威,更不用說掛個CEO頭銜,就算吃路邊攤也會有耶穌光打在身上,去Disney還有半價優惠。

於是乎,在諸多刺激下,在步入30歲的前一個月,我TMD放棄了在一家管理著60億新台幣的創投的大好前途,毅然決然地給自己挖了老大一個坑跳了進去...

沒辦法,俗話說得好,人帥就是任性!

直到了一年半後的今天,當我再度回首,才發現... 那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所以,作為我的朋友圈中僅有的一位已死亡的創業型奴工,我想留下一些可歌可泣的魯蛇事跡,讓大家知道,就算是我這樣絕頂聰明的天才,出來混還是會一直踢鐵板的...

總之,投資一定有風險,創業開公司有賺有賠,下場前應先上網詳閱所有人血淋淋的教訓。

下文,我會留下一些以創投角度重新審視自己公司的筆記,希望後人在讀完這份交織著愛恨與血淚、魔法與玄幻的漫長的新創公司史詩級驗屍報告後,能有所警醒。

前車覆,後車戒。

(一)

由於前創業夥伴的關係特殊,而且已經老死不相往來,因此為了當事人的隱私保護,一律使用"L",沒錯,就是死亡筆記本的L(大誤)。

那是2014年6月的某一天,豔陽高照的台北因為小強們冤死街頭而無預警地大雪紛飛,未若柳絮因風起...

我跟L莫名其妙地第二次跑去香港進行吃貨行程,回來後的我們就在想,像我們這樣出國都喜歡自由行的年輕旅客,去任何地方多半是規劃好的,包括要吃什麼、要買什麼、要玩什麼之類的。

如果我們想買的東西,旅館就有賣,而且只貴一點點,那我們就可以不用浪費時間去買這些東西,那該有多好?

在苦思良久後,我們基於幾個成功的假設,建立了一個框架:

1. 旅客出國時存在購物的需求
2. 旅客會避免花費額外的時間和精力前往購物
3. 旅客在旅途中會很樂意多花錢來換取旅遊品質

如果以上三點成立的話,那麼做這件事就有可能取得成績。

表面上而言,以自己本身就愛當旅客的性質而言,這三個問題不難回答,但如果更深入地去想,會發現幾個問題:

1. 購物需求有多大?有大到能讓你開公司嗎?
2. 買的都是什麼?
3. 商品差異性會不會太大?
4. 有辦法上量嗎?
5. 能從供應商取得多大折扣?
6. 旅客願意支付多少額外花費?
7. 旅客是否真的需要這樣的服務?

而這些問題,都很難憑想像去驗證,只有栽下去做了才知道,這也正是成敗的關鍵,或者是說,一齣苦命的親情倫理大悲劇的開始…

由於本魯我是滾滾紅塵中一個因為底稿做太爛幹不成會計師,所以轉行進創投的小小迷途分析師,按創投的規矩,首先是做市場調研。

我們找了觀光局的資料,先去瞭解整個旅遊消費市場的規模跟成長速度,劃出了整個旅遊消費市場大概的面貌和輪廓。

但很遺憾的是,旅遊業是一個很成熟的市場,而且台灣極度依賴陸客,有近半的入境旅客都是陸客,而且還多是團客,所以這是一個利益已經基本上被瓜分完的市場。

我們詢問了業內人士,進一步地瞭解到團客市場基本上是由旅行社一條龍把持,所以大多數的旅行團都是用沾醬油的方式去帶團,才會有「上車睡覺,下車尿尿」這種拉車超長,景點超短的狀況。

畢竟要是讓旅客在景點逛太久,誰還會去買免稅店裡貴了一倍的商品?

而這一塊蛋糕,更是旅行社絕不容人染指的主要收入來源,因為做團基本上是沒有賺頭的,旅館抽一手、遊覽車抽一手、航空公司抽一手,剩下的錢還要付導遊跟地陪的薪水,利潤很薄。

就算是幫航空公司賣機票,能賺的佣金跟信用卡公司的刷卡手續費差不多,所以賣東西抽佣就是他們主要的收入來源,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那是誰碰誰死。

因此,如果你想要旅行社這一套產業鏈為你所用,除了你的規模要夠大,東西要上檔次外,50%的回佣是基本價,別以為這很多,旅行社拿30%,導遊拿10%,司機拿10%,一下就分完了。

更特殊的情形是像跟團去日本玩一定會遇到的巨型連鎖免稅店,它們厲害的是壟斷了所有日本國內的遊覽車,讓旅行社不得不按照他們的遊戲規則玩,乖乖帶團來消費,不然就讓你無車可用。

台灣呢?除了中港資一條龍外,很多景點周圍的藝品店和手信店都會有黑道在後面顧,池子裡的水又深又黑,一不小心就會死無全屍。

從通路端看,在不是供應商的情況下,你有本事給旅行社50%的回佣,讓它們為你所用嗎?有辦法殺出壟斷,或提把關刀殺入黑幫總部,砍出個屍山血海嗎?所以這是一條死路。

反過來從供應端看,那供應商會願意給你50%的回佣嗎?有可能,如果你這小公司每個月能帶幾千盒幾萬盒的量給他們的話,我們無法,所以這也是一條死路。

最終,擺在我們面前的路只有一條──我們得打小眾的自由行旅客市場,雖然它小很多,而且難到爆。

創投筆記:
1. 創業要儘量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避免兩個混金融業的跑去開旅行社,行業老鳥自行創業的失敗率就夠高了,何必再為失敗添磚加瓦呢?

2. 不管你是情侶還是夫妻,甚至是曖昧對象,千萬千萬不要一起創業,把公事跟私事混在一起,有很大的機率你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就像周杰倫在天涯過客中唱的:「琴弦斷了、公司關了、妳也走了。」

3. idea從來都不重要,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大肆宣揚你的idea,因為你絕不會是70億人口中第一個想到的,真心想做的早就跑去做了,不會成為你未來的對手,創業重點只有三個──執行力、執行力、執行力。

4. 做的東西應該要是市場的must-have,而不是good-to-have,但如果大家用習慣了,其實good-to-have就會變成must-have,只是教育市場太累,會贏的往往不會是先進市場的人。

下一章:創業日記 (二) - 政府虐我千百遍 我待政府如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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